《人间不值得》
——急诊室故事三十九
我学了点医，
见了些病，
做了点事，
感受了许多故事。
如果有来生，你还愿来到这个人间吗？
“儿童外伤，脑疝”凌晨三点，还在忙得团团转的我听到抢救室的门又打开了，救护车随车医生开始交待病情。“放复苏床吧”同事回答。等打完手上的针，急忙进去帮助处理病人。第一眼，一个身材壮实偏胖的大男孩躺在担架上。深昏迷，瞳孔4.0mm对光反射消失，“他晚上还吃了饭了的，八点多准备去吃了药睡觉，不小心摔了一跤，医院就这样了……”身旁的家属开始简单描述发病情况。“以前身体健康吗？”“他从小得了脑炎，智力不行”孩子的爸爸回答我。
脑瘫患儿，神志不清，脑疝，我的脑海里已经很清楚，对他们来说最好的下一步应该是如何。
医嘱复查CT，送CT的路上，我看了看孩子身旁的父母。男人，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，老实巴交的最朴素打扮，女人，40多岁，头发凌乱，一半散落，脸上写满了焦虑。再看看躺着的孩子，胖嘟嘟的脸庞，结实的身躯，身上套着卡通睡衣，差不多1米6多的身高，似乎与11岁这个年龄并不太相符，与他的父母更是显得格格不入。复查CT后，神经外科医生会诊，“你们是孩子爸妈是吗？这个情况目前是有手术指征的，但是手术风险大，手术完也很大几率就是植物人，家里经济状况如何……”神经外科医生解释了病情，想了解患者更多的信息。
“我们家是低保户，这孩子从小就要人照顾，走路一直都走不稳动不动就摔跤，没成想这一次怎么就摔成这样。“孩子父亲一只手搓着衣角，有些拘谨。“那你们商量一下告诉我决定吧。”神经外科医生对两夫妻说。
夫妻二人在床旁，看着深昏迷里安静的儿子。过了一会，被医生告知家属决定不手术，我并没感到意外，这样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决定。
男人又被医生喊去谈话，如果不手术，接下来病情恶化是否抢救是否插管……女人守在孩子边上，接了一个电话，“医院抢救，哥哥晚上又摔了一跤，现在医生说要手术……”一句一句女人开始抽泣，电话那头似乎是她另一个孩子。
“我们决定手术了，医生。”男人出去了一会回来，突然改变主意了。这时孩子的姑姑和姑父也来了。
“手术费用多少？”“手术费用不高，大概三四万，但是手术以后要在重症监护室躺比较长一段时间，最后……”神经外科医生再次来到了抢救室进行谈话。“我们决定做。”男人这次很坚决。护士医生开始准备术前准备，我们都知道这对这样的家庭来说意味着是怎样的一段未来。
“住院单办好了吗？我要准备送手术室了”办好了，交了2万块钱。“男人生怕我担心他没交钱，急急忙忙掏出住院押金单。低保家庭，2万，对普通人或许只是银行卡里的一小点，可对他们来说，或许就是一家人一年的吃穿用度了。
送到了手术室，交接完，男人跟我说了三次谢谢，然后来到了等候区。梅雨季的夜里，走在凌晨4医院里，空荡荡的过街通道，身旁是一排排的救死扶伤宣传图文，我想，如果有来生，他们还愿做父子吗？
如果有来生，人间或许不值得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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